吴叡本不想来。
他着实不想见凤子歌,一见就觉得自己可恶可恨,他怎么敢见?
可是圣太子逼他,那贱妇也逼他!
他再三求见圣国太子,次次被拒。
好容易见一面,竟是叫他去观刑,那贱妇又去主帐丢人现眼!
还是因为献宠贿赂……他如是针扎一样小心立着,只盼着上首太子不要连坐,将他一并发落。
撇清道:“都是这贱妇一人所为,未曾知会下臣,太子想如何罚都是应当,不必容情。”
主座上圣国太子似乎对他厌烦,不想看见,那后帐又有人来频频催促,他见圣太子和颜应对……又转身对下首冷言。
“凤子歌先前是你的侧妃?”
他不敢认,也忙撇清:“是有这个谣言,但那贱妇悍妒,下臣,下臣其实并未……”
“这凤家反杀圣军,下臣当真不知…”
一时间被问得惊骇,怕极了圣太子找借口杀人。
连帐外沉闷的刑杖声他都忘了幸灾乐祸。
无暇顾他人,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向上偷瞟,窥探上首神色。
竟见圣国太子身侧个来了个粉裙少女,华灯下身上亮光闪闪,人也是灿灿生辉。
他才发现少女手脚都锁着银链,正在太子身边附耳说话。
一时不解,半响明白。
这,这这……这不就那军营传的那个囚宠?
又一想那日元军掠人,根本掠的就是圣洇流的人!
叫他拿吴国作筏,退元军,灭了自家江山……还扬了他圣洇流的名声!
他无限悲苦,又无限惶忧。
已经到这一步了,圣国还会怎么处置他们呢?
我为鱼肉跕上摆,哪敢问刀何时落?
就只能听上首发话。
那宠囚约莫是待得帐里久了不快,向太子撒娇。
太子也都笑纳,一一安抚。
他听得头皮发麻,还不见第二句话。
终于那宠囚走了,太子又道:“吴国于孤,并无多大意义,也无多少能用之物。”
“唯有一个凤家有些骨气。”
他险些瘫坐地上,凤家可是反杀圣军的人!
“凤家如今只剩凤子歌,”上首似是思索,“吴侯就待孤去劝降,见了旧主,总会有些触动的。”
他为难:“凤子歌性情执拗刚烈,怕是不愿见下臣。”
又道:“怕是…还会相对下臣不利。”
圣太子不在意道,“那就当孤送她一个手刃国贼的机会,便作为孤招降的诚意。”
“这……”
他张口无言,圣军已经得到所想要的,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。
却不想,是这般随意于他们生死。
“圣太子…这般过河拆桥……你,你就不怕天下人言,就不怕说圣军不义!”
上首笑笑:“你叔父从陈国叛出时想过天下人言?”
“陈国好歹是接了传国玉玺,你们也敢立国……滑天下之大稽!”
“若说不义,吴国倾覆就是早晚之事,因为早该还回来了。”
正好这时刑杖毕了,有人进来回禀。
“吴侯若是不能胜任,吴妃想必也愿意代劳。”
他一颤,再不敢推辞。
那贱妇毒的很…
便就被押到了关俘虏的营帐。
他觉得凤子歌应当无事,起码此时而言,她的性命比他与那贱妇值钱得多……
但他不敢看她。
“子歌,”他低头说话,“你还好么?圣军为难你了么?”
凤子歌淡淡打量他,是吴绸新锦,当季花样。
不管他们如何,这昔日国君过的还是不错的。
“你来劝我归降圣国。”
吴叡嗫嚅,“子歌,我们山穷水尽了。”
“就降了吧。”
他未见她发怒,叹气道:“圣洇流已经打下了四个国,吴国,也早是他囊中物。”
又为自己辩解:“这回吴圣合兵攻元,所以我们吴国皇室才免了屠戮!”
“你看那陈国,就活了一个柳恪。”
“这也是我作为国君,给家国做的最后一点…”
他被打倒在地,凤子歌扼住他的咽喉。
“大言不惭,吴国怎么就有你这等懦弱小人!怎么就让你们这等蠢蛀掌权!”
“子歌,子歌别杀我!”吴叡畏死,一下喝道:“凤子歌!你敢犯上,我是你的国君!”
凤子歌顿住,道:“你的确是国君,这位子,也是来路不正。”
“自从你被封为太子,就已经与圣国开始勾结,这太子之位,就是勾结外国得来!”
她一把将吴叡拖起,一路拖到营帐门口。
“借刀。”她对看守营卫道。
看守营卫还没反应过来,吴叡凭死挣扎着滚出营帐,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一面跑,一面狂喊:“疯了!这疯妇,疯妇!”
圣营守卫还道:“凤将军,可要我等抓回他?”
凤子歌:“……”
这圣军的诚意确实很足。
“呵呵呵。”
忽听一阵笑声似银铃,飘也似的顺风而过。
凤子歌在帐边望去,一队侍女簇拥着个华服少女。
那少女偏头与侍人说话,又是笑声阵阵。
欢快得像只林中雀,而不是笼中鸟。
她也听过圣太子有一位宠囚的事,但她一直以为是被迫……难道不是?
可这军中战俘身份,能欢快得起来么?
“保佑她别过来。”
看守营帐的士兵暗暗念着。
“这是……她怎么还真就过来了!”
都躲闪不及的样子。
凤子歌暗自觉奇,又见那少女当真笑眯眯走过来。
还未看真切,却被帘布一挡,守营兵士交叉兵戟架在帐帘前。
凤子歌逼退营帐之中,见帘上映着交戟影子,皱眉思索。
这等阵势,是防那姑娘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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